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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竟让老奴去准备一碗红花,准备害你母亲落胎!但这件事被你母亲识破,未能成功,他便起了别的心思,向已怀胎九月、即将临盆的你母亲说,你父亲已死在前线,你母亲惊惧之中,生下你后便撒手人寰,而你父亲回到家,只看到你母亲的棺材。他一夜白头,于你母亲的头七那天,自刎于你母亲墓前……”
“而你祖父知道他做的这些后,也气得重病,但穆家不能就这样散了,他一再嘱托毕武少爷,一定要将你好好养大后,便溘然长逝。毕武少爷很快将下人都更换一新,以父亲弟弟都已去世之名,向朝廷请辞,带几个月大的你离开京城,前往江南。”
“穆家军是毕文少爷一手打造的,当初他与军士们同吃同住,极得军心。毕武少爷同样蒙蔽了他们,让他们继续忠于自己。但现在穆家军有难,望少爷一定要救下穆家军啊!”
落日渐渐隐入云烟,寂静的祠堂门口,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
密密麻麻的酸痛腐蚀着穆钎珩的骨骼,残酷的事实几乎要将他的脊骨击碎。
从小到大,他都只知道,叔叔穆毕文战死沙场,婶婶董惜乔为此殉情。
但他怎么从未注意到,每到穆毕文的忌日,穆毕武便消失不见,连他最看重的功课检查都不管了。
就像是在躲着什么。
穆钎珩少年时,还曾天真地感激穆毕文。
他曾毫不在意地跟旁人说,偷来的浮生半日闲,全靠穆毕文。
巨大的谎言一瞬间被拆穿,穆钎珩几乎要支撑不住。
他茫然地看向高台上的牌位,穆毕武、穆毕文,董惜乔,熟悉的、陌生的名字,交集在一起,催促着他接受无情的现实-
夜幕降临在京城,掌灯时分,燥热的天终于迎来第一缕凉风。
谢明夷坐在桌前,眼前珍馐琳琅满目,内心却焦躁得厉害。
不知是何缘故,他莫名心慌。
六水进来禀报,说陆微雪今夜不会来了。
谢明夷更是烦闷,随意用了几道菜,便撤了筷子,独自回房。
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几下,他浑身都不舒服,干脆坐起来,叫道:“来人!”
六水很快赶过来:“公子,可是有什么吩咐?”
“拿酒来!”
六水犹豫道:“公子,咱们宫里没有酒……”
“去别处寻!再废话,我就罚你了!”
谢明夷将白玉软枕扔在地上,乌黑的长发搭在肩头,如软缎一般,更衬出他嗔怒的神情,任谁看了,都觉又惧又爱。
六水连忙应下,仓促地出去了。
一炷香时间过去,一个内侍抱着一只青瓷酒壶回来了,头戴高帽,身穿绿衣,头垂得很低。
他帮谢明夷倒上酒后,便退至一旁。
谢明夷神色恹恹,心思并不在酒上,等了一会儿,才喝下一杯。
“这酒好烈。”
他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,勉强压下舌尖的辣意,眼泪都被呛了出来。
内侍不语,只是为他又斟满一杯。
谢明夷将酒杯拿起,看着里面清澈的酒水,自嘲一声:“想不到,我也有需要借酒消愁的时候。”
他干脆地将这杯酒饮尽,仍显不尽兴般,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。
半壶酒都被他饮尽,酒水顺着他摇摇晃晃的动作从嘴角溢出,很快沾湿裹着轻纱的肩头。
谢明夷醉了,眼睛湿润,眼神迷蒙,跌坐在床榻之上,看向屋里唯一一个内侍。
“绿衣服……”他的脸很红,身体因饮酒过度而发热,一边扯了扯衣领,一边喃喃道:“宁州刺史,喜欢穿绿衣服……”
一直站着的内侍却不知在何时,站到了他面前。
谢明夷仰起脖子,纤长的脖颈白得扎眼,精致的脸上露出朦胧的表情。
“你出去吧,我得睡觉。”
困意阵阵袭来,他干脆坐在地上,上半身顺着仰躺在床榻上,眼皮上下直打架。
肩膀却突然传来痛楚,谢明夷皱了一下眉头,睁开眼。
“央央,你好好看看,我是谁?”
孟怀澄的脸上布满阴影,俊美的面孔呈现出一种极为可怕的神色。
“你是怎么混进来的,还穿着这样的衣服!”谢明夷的脑子停了一下,便毫不客气地将他捏着自己肩膀的手挥开。
孟怀澄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鸷,居高临下地望着他。
“我是来带你走的,央央。”
谢明夷冷笑一声:“别忘了,是你亲手把我押送到这里的,怎么,你孟怀澄的心怀就算了,脑子也不好了?”
孟怀澄挑眉,随即半跪下来,胳膊撑在地上,俯下身,与谢明夷拉近了距离。
寂静的夜里,他的声音无比蛊惑人心:“我说我后悔了,可以吗,央央?”
谢明夷一怔,笑道:“我们好像早就不是可以互诉衷肠的关系了吧?你现在这是做什么,表忠心吗?”
“就当我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