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酋魁死

  四月初七,申时二刻。

  茫茫养善木,辽辽草天阔。

  艳阳微斜,微风扫过,草浪阵阵。

  本应是无垠草原上最好的驰马牧畜时节,但此时却不见半点牧民身影,唯有各色野花星缀团簇,争奇斗艳,寂寞地静待有心人采撷。

  然而,人群无意赏采,只愿相互搏杀。

  方圆百十里内唯一聚居的囊努克营寨,此时仍人声鼎沸,喊杀阵阵。

  叮铃铃一阵马铃声响,大金四王皇太极胖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串紫色的沙参。

  皇太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一头扎进营寨当中,而是领着一队三十来人的游骑在营寨外游弋逡巡。

  他在等。

  皇太极抬首望了望囊努克营寨上空漂浮着的浓烟淡霭,又收回了目光,看向草原上线列倒伏的尸首,心中甚至有些感慨唏嘘——

  联姻之下,女真蒙古将为一家,如今实乃同室操戈。

  他与囊努克自幼相识,彼此十分熟稔,几年前甚至还在座中推杯换盏,筹光当中角力掰腕,现在却交之以兵戈,成了生死仇敌。

  时也,命也。

  南朝之言,果然有万千气象,道尽了浮世沧桑。

  想到此处,皇太极嘴角忽然嵌上了一抹冷冷的淡笑。

  “囊努克,打小儿你就自持心机,如今怕是也早就做好了打算。此时营寨即破,待援无望,你能做的”

  想了想,皇太极忽然嘴角嵌上一抹淡笑。

  “囊努克,你自持心机,怕是早就做好了打算,此时营寨已破,待援无望,你能做的,不过是去找你的叔叔炒花罢了。”

  正在皇太极慢马轻骑逡巡之际,忽而草天相接之际浮现出一粒豆影,向着皇太极的方向疾驰而来。

  俄顷,探马翻身下马,跪在地上扣头后大声道:“禀四王,一日前,叶赫巴图鲁于黄河(西拉木伦河)左岸扎营观望,大汗已派人相阻,截杀哨探。叶赫巴图鲁畏威,不敢进。”

  皇太极听后微一颔首,目光掠过营寨,最后落到远在另一面的西门上,忽然哈哈一笑,颇有一股算尽天机的滋味。

  诸王贝勒贝子皆在营中劫掠,唯有他领着人在外游弋,又伏了兵。

  此次征巴林,父汗压阵,兄长代善为统帅,而他不过是领一路从征,早前皇太极以楯车之策破营,已经赢了半手,如今要是再能将囊努克擒杀,便是头功一件,自己也将在父汗的心中更进一步。

  代善已为父汗所不喜,阿敏虽智实狡,更非亲子,莽古尔泰勇而无谋,其余贝勒贝子年岁尚小,这汗位……

  想到这里,皇太极正了正衣襟,又端起身形,喝了一声:“去西门!”

  马蹄轰隆,皇太极身处其中,一时间感觉自己意气风发,甚至天命傍身。

  远远地西门在望,皇太极就看见一队骑影从营寨中奔出,向北惶惶而逃。

  皇太极略一打量,就知道是囊努克。他挥手翻掌,带领的这一队女真骑兵速度就降了下来,踱步捣蹄向着西门的方向缓缓而进。

  无怪皇太极胸有成竹,其实他早就在各营门外设了伏兵,只带囊努克这惶犬漏鱼进入瓮中。

  果不其然,囊努克带着亲卫向北逃窜没过多久,就被一队骑兵拦停,只能又留下几个亲卫断后,再次往西门折返。

  囊努克已经入瓮,虽然看见了皇太极等人,但囊努克此时也进退两难,只能一头扎了进来。

  皇太极得逞似的一笑,然后重重一挥手,原本捣着碎步的马匹徒然加速,亲卫们自然不能让四王皇太极涉险,纵马从皇太极身边疾驰而过。

  顷刻间,两股洪流便闷头撞在了一起,浪花飞溅。

  人仰马翻当中,皇太极皱了皱眉头,女真骑兵虽锋,蒙古骑兵亦利,而在绝境当中拼命之下,竟爆发出了极强的战力。

  只见囊努克驰骋游走,时战时退,手中弯刀不断挥舞,先是将一个女真兵劈翻马下,随后以马带刀又将另一人开膛破肚,血花飞溅当中,红绿之物洒了个满身满脸。

  十余个亲卫竟然在囊努克的带领下,生生杀出了一个缺口,急急的冲了出去。

  一众女真兵还待追,囊努克猛一回头,血脸之上白牙怒目,断喝之下,竟然将当头女真兵所骑的骏马吓得人立而起,猝不及防之下,马上骑兵跌翻在地。

  见追兵势头稍阻,囊努克呼喝一声,使劲一提马缰,带着身旁仅余的五六骑就要从口子当中窜出去。

  “囊奴儿!你往哪里跑!”

  皇太极此时策马而出,手中长弓拉满瞄准了囊努克。

  忽然他看到囊努克身子一震,在马上摇晃了一下,似被他这一喝吓了个半死。

  皇太极心中一喜,立马松弦放箭。

  破空声中,囊努克被皇太极这一箭贯脑,翻于马下。

  原本还兵马交接的这一小方战场,瞬间一片死寂。

  短短几息以后,人群之声,震如悍雷。

  “囊努克被四王射死了!”

  “万胜!”

  “四王好箭法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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