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5章 意难平

  “过来呀!过河呀!沈阳距此不过二百里,我们有九千精兵,两三日便可围困兵力空虚的沈阳!甚至活捉伪汗皇太极也未必不能成行!”

  “过河啊!”

  毛有福急躁地在马上大声地嘶吼着。

  过了很久,他终于停止了呐喊。

  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在对岸岿然不动的大军。

  回想这一路来,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
  毛有福泪流满面地从马上下了地,指着对岸的辽镇大军再次大声道:“过河!为什么不过河!”

  悄无声息。

  “为什么不过河!为什么不过河!”

  毛有福颓然跪坐在地上捶地嚎啕,嘴里不住地念着。

  嚎啕了良久,毛有福猛地抬起了头。

  他先是满嘴鲜血,仰天几声惨笑,接着瞪着血红的眼睛,剑指对岸破口大骂:“东江镇正浴血而战,尔辽镇拥兵裹足,自巡抚袁崇焕以下皆为懦夫!”

  见赵率教的脸色异常难看,左辅立马站了出来:“毛有福!抚台大人心中自有计较!你休要信口开河,你当自己是东江镇所属,我辽镇就惩治不了你了麽?!”

  毛有福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呸!狗贼!好个心中自有计较!以我见闻,尔家袁抚台怕已经暗自降贼!”

  言罢,毛有福不再理会左辅等人的责斥,他先是冲京城的方向拜了拜,接着又向东江镇方向拜了拜。

  毛有福大吼了一声,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匕,一把扯开胸前的布面甲。

  “毛兄弟,不要!”

  一骑大喊着从中军飞跃而出。

  “圣上!宁抚误国,合该万剐!”

  “都督!有福误事,理应自裁!”

  滔天的恨意之下,毛有福双手握着短匕猛地倒刺而下。

  锋利的匕刃直直入肉,毛有福再次用力向下一划就豁开了肚腹。

  鲜血喷涌而出,肝肠抛洒一地。

  “尔等辽镇,心肝都是黑的!”

  强烈地痛楚让毛有福的面容极度扭曲。

  可他还是口中喷薄着鲜血大声怒喝。

  “今日!便叫你们看看东江镇的肝胆!”

  这一怒喝如雷似电,惊起寒鸦无数。

  仿佛让天地都为之一滞。

  救援不急的韩林,骑着马呆立于桥上。

  他没想到这毛有福这么刚烈,竟然选择在此地自裁。

  而且还选择了这般惨烈的死法。

  韩林继续催动马匹,其实不过十几步,但韩林竟然感觉已经过了经年。

  他在马上看着歪倒在地,已经气绝的毛有福很久,才从马上跳了下来。

  韩林在毛有福身旁半跪郑重地行了个礼。

  随后双手颤抖着、小心翼翼地将毛有福滚落一地的肝肠给捧了回去。

  随后一把扯下腰间系着的布带,将毛有福豁开的肚嚢仔仔细细地包好。

  为毛有福整理了下遗容以后,韩林将毛有福放在了马上,牵着马一步一步缓缓得向回走。

  韩林麾下的队官们看得目眦尽裂,纷纷要上前去迎,金士麟猛地策马拦在众人前面,冷冷地道:“都别动,不要给他招惹麻烦。”

  韩林面容悲切,心中忽而有感,随即放声唱道——

  “男儿本是重危行,谁向男儿问死生?”

  “芦荡摇摇辞义魄,神鸦厉厉奠忠灵。”

  “寒江此日投肝胆,瘦马如今负豪英。”

  “此去黄泉君莫忘,人间有我意难平。”

  韩林即兴而来的歌声时而高昂,时而低唤,声音中充满了悲恸、无奈、还有一丝愤怒。

  猎猎旌旗下,听到歌声的辽镇兵在兔死狐悲之下,纷纷低下了头。

  已经回归中军的王营,不屑地冷哼了一声:“还是个多愁善感的儒生。”

  回归本部以后,韩林没有理会任何人,只是默默地径直往后军拖负尸体的马拉板车方向走去。

  九千辽兵似乎也感念毛有福的忠肝义胆,以及韩林的恩厚义重,纷纷让出一条路来,让牵着马的韩林通过。

  韩林麾下的队官和战兵与毛有福交往最密,皆眼含热泪的在后面跟着。

  朱梅眯了眯眼睛,这韩林竟然还敢将开口行悖逆之言的毛有福收敛回来。

  且韩林的行径看起来也已经有鼓噪兵士之意。

  他刚要开口呵斥,却被赵率教拦了下来。

  赵率教摇了摇头,脸色黯然地说道:“毛有福虽言语忤逆,但也不失忠勇磊落,况且其人已死,无需深究。韩林亦为侠义之举,不可追责。”

  接着赵率教抬起头,看向一众将校,冷声说道:“今日之见闻,不可载于册,亦不可宣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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