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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msp; 那时她们虽名义上是师尊的徒弟,可剑仙教给他们的,一点都不比不着调的师尊少。

  剑仙面冷,可也意外地比师尊更细心,甚至都会注意到她与六师妹闹了别扭,给她带一串人间的糖葫芦,又给六师妹收一只花里胡哨的小猫。

  小孩子总是崇尚武力,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她们几个都觉得,剑仙比师尊厉害多了。

  可剑仙自始至终,都只收过一个徒弟,给那孩子赐名紫微。紫微比她们都小,性情内向,沉默寡言,整日只知道埋头练剑。

  剑仙去后没多少年——五十年前她们才终于知道,那个接掌了昆仑的沉默师弟,是被他的大弟子李安世暗害了。

  师尊与剑仙,紫微与李安世,包括燕然师侄……那复杂的千余年的筹谋,其中诸事曲折,夜柳一想就头疼,根本想不明白,只有小师弟似乎是明白的,却又从不肯与他们解释。

  夜柳眼中含泪,忍不住去抓那双看起来实在冰冷又惨烈的手。

  她毫不费力地抓住燕拂衣的手,却惊惧地发现,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事。

  原本还勉强算安静的神魂,突然之间剧烈颤抖起来。

  他一点都没有反抗,夜柳抓住他的手,刚才还紧攥着床单的手指便一个惊跳,忙不迭松开力气,指骨仿佛是断了一般,软软垂在她掌心里,瑟缩着微弯。

  “我不、不是……”

  夜柳手足无措,她都好想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。

  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,剑仙…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!

  她再不敢贸然干什么事——比如用催眠的灵力让燕拂衣再睡过去,天知道那又会引发什么让他承受不住的反应。

  他看上去那么绝望,就好像早已料到会被抛下,却还心存着一点侥幸,都不敢出言恳求。但不会哭的孩子就是会被毫不留情地抢走手里的糖,于是真的两手空空,什么都没有留下。

  夜柳语无伦次地保证,师尊只是不得不暂时离开,不是要抛下他,不是不要他,在师尊不在的这段时间里,也有自己在保护他。

  可是没有用,虚弱的神魂好像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,连眼底被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光,都在很慢很慢地暗淡下去。

  在光芒几乎马上就要熄灭的时候,燕拂衣突然间剧烈地挣扎起来。

  他好像终于攒够了力气,终于拼尽全力地挣脱了什么深渊泥沼的束缚,再一次不顾一切地试图拯救自己。

  他要去找那个人。

  他要去问问,是不是真的在骗他,是不是真的留不住。

  不会的,他不相信。

  夜柳完全没有预料,更没想到一个虚弱到快要碎掉的神魂,还能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。

  本该连坐都做不起来的魂魄突然间冲起来,一下子挣脱她的手,跌跌撞撞地下了地,向发出微微光亮的窗边闯去。

  砰的一声巨响,他撞在本该用来保护他的屏障上,被重重弹开——那阵法向内时本来不会有什么攻击力,只是把人很温和地弹开,可燕拂衣冲得那么用力,只是反震的力道,便够他周身神光又更消散了一点。

  燕拂衣撞在墙上,又翻滚着倒下,可依然勉力抬起头,手指依然用力抠着地面,试图向有光的方向爬。

  他的光就在前面,他要追上去看看。

  夜柳发出一声惊叫,也跳起来想要阻拦,可她伸出手臂,神魂竟还能使出身法避过,他明明连站都站不稳,却仍残留着些许战斗本能。

  “师尊……师尊!”

  夜柳大声喊起来,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大乘境界的尊者,一时间仿佛又回到荏弱无力的童年,会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亲人在眼前消散,可她还没修炼出手脚,被扎根在泥土里,除了无力随风摇摆的柳枝,连动都动不了一步。

  一声房门破碎的重响,李浮誉夺门而入。

  “拂衣!我回来了,我回来了……我在这里!”

  真正手脚健全、无伤无病的金仙竟也踉跄起来,李浮誉几乎是摔倒在匍匐着蜷起身体的燕拂衣身边,一把将他捞在怀里,后悔得几乎要吐血。

  “我没有走,没有消失,你看,你看看我。”

  李浮誉不敢用力,他捞着燕拂衣软绵绵的脖颈,从后颈处开始抚摸他的背,试图让那惊惧的魂魄安静下来,让他看见自己的脸。

  深黑色的瞳孔像一块黑玉,终于在雾蒙蒙的视野中,稍微转了转。

  “别……走。”

  嘶哑的声音终于很吃力地破出喉咙,燕拂衣定定地看着他,浓郁的雾凝聚成水,闪动着熠熠光泽。

  燕拂衣努力吐出那句话:“别、别离开我。”

  他不知从哪段尘封的记忆中徒劳地翻找,翻出一点似是而非的、让自己都心虚的佐证:“……你答应过。”

  第90章

  燕拂衣其实并不记得, 师兄是在什么时间、什么情景、什么样的语气中,对他说过那句话。

  但他很肯定:他一定听到过。

  才不管是不是错觉,是不是幻想。

  他记得的。一定是真的。

  但是为什么, 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, 好像还是一次又一次, 从他身边离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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