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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p; 燕拂衣犹豫了一下,他好像总没法对这样的场面视而不见。

  于是他走上前,半蹲下来,想摸摸那只蜷成一团的白兔的头。

  可一直乖巧地照亮前路的光束,突然间抖动起来,一时间晃了他的眼。

  燕拂衣的动作便顿了一下,慢了半拍。

  就差了这么半拍,刚才还状似柔弱可欺的白兔突然间回了头,露出一双滴血一般的红色眼睛,和长着狰狞利齿的血盆大口。

  燕拂衣退了半步,险险没被它咬到手指,生出一身冷汗。

  他有些惶惑地抬头,看见白兔之后的阴影里,又出现了许多似乎熟悉,又似乎陌生的眼睛。

  他看见一间摆满各种可怖刑具的囚室,那是一个昏暗的山洞,有高大的身影站在洞口,挡住所有光,手中握着一支噼啪作响的鞭子;

  他看见一个姝丽美艳的青年,站在一片长满了芍药的山谷之间,挥挥手,便纵下一团艳烈的火。

  他看见高高在上的妖族,站在云端上,随手一指,于是天雷轰然落下。

  他看见一片翻滚着熔岩般的血海,衣着华丽的魔头唇角微挑,俯身低语:“……你,有没有恐惧?”

  ……

  燕拂衣看见,那些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身影,似乎在挣扎。

  那身影已经面目模糊了,所有人都围在他身边,所有人都在说着什么话——就似乎之所以受到那样的对待都是他的错,他那样的人,不配活着。

  燕拂衣攥了攥拳头。

  一个念头突然跳进他的心里——很奇异,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。

  他想:这才是我应该帮助的人。

  我要伸手,我要帮帮他。

  于是他举步维艰地向前走去。

  方才虽然黑暗,但还算平坦的路突然变了,变成一片满是泥泞的沼泽,燕拂衣费力地拔出深陷的脚,拨开污泥,毅然决然地向前走去。

  他不害怕。因为有一束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照在他身上,所以他不怕了。

  他气喘吁吁地推开所有人,发现他们也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强大,他挥散那些看起来很可怕的幻影,来到影子身边。

  他伸出手,摸了摸影子的头。

  “……不怕。”

  燕拂衣不明白,自己的声音为什么这样干涩,可那不算什么,他清清嗓子,鼓起勇气,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磕绊,把想说的话说完。

  “你没有错。所以,不要怕。”

  你没有做错过事,没有必须被掌门那样惩罚的理由;你也没有害死师兄,不该理所当然地承受报复;你更没有趁人之危,绑架过什么妖族少主。

  你也守住了自己的责任,即使身在炼狱,也自始至终没有低头。

  你很好,有人说你很好,有人说过,你值得度过很好的一生。

  一阵风吹来,凌乱的画面一时间都被吹散,燕拂衣愣愣地站在当中,风围绕着他呼呼地吹,却并不冷,只是将所有东西都一股脑地席卷进去,又用温柔的薄纱,全部都盖上。

  他站在那,看见一片火光冲天的山谷,月色下,一个男孩儿拉着另一个,埋头奋力向出口奔跑。

  燕拂衣下意识抬起了手。

  他没明白自己想做什么,似乎想拦住他们,又似乎……只是想拦住其中一个。

  可他们穿过他半透明的手臂,仍然如命运恶毒地规划好的那样,向不可知的未来跑去。

  燕拂衣看见,那男孩儿跌倒了,却还记得把弟弟护在胸口,用自己垫在下面,然后又努力地爬起来,继续踉踉跄跄地跑。

  火与血凝结成可怖的怪兽,追在他们身后,只要慢一点点,就会被腥臭灼热的风吞吃下去。

  可他们跌跌撞撞,始终跑得比危险更快一点。

  燕拂衣不由自主地被拉扯过去,就像那两个孩子身上有什么引线,而他像是风筝,始终不远不近地缀着,跟在他们身后。

  他听见那个大一点的孩子小声说:“别怕。”

  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他安慰自己的弟弟,“而且我们在一起,我会永远陪着你。”

  “所以,不要怕。”

  风筝线断了。燕拂衣猛地顿住脚步。

  他不知道从心底生出的巨大的酸楚究竟是什么,那种情感也像是灼烧的火焰,突然间燃烧起来,充斥了他的整个胸腔。

  原来是这样。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说。我都忘了。

  燕拂衣的膝盖发软,他再也跑不动了,无力地跌坐在地上,怀抱住自己的膝盖,在黑暗中缩成小小的一团。

  只有一束光照在他背上,像孤身一人的囚笼终于被凿破,从缝隙处漏下的太阳。

  我要出去。燕拂衣想,有人在等我。

  他是如此笃定,以至于心底的小声音再次提出反驳意见的时候,被他毫不留情地压了回去。

  那声音不屈不挠,又想掏出一些画面来佐证,可那些东西还没来得及出现在燕拂衣的面前,就也被那一天旋风卷进去,绞成乱七八糟的碎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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