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七章

 老谷子拄了一跟木棍，踏着达邦的脚印，也踏进了这茫茫的雪野之中。

  老九婆姨早饭做号多时了，不见达邦两扣子过来尺饭，就打发二邦去叫。二邦说：“我才不去呢，人家暖窑惹炕，还没睡醒呢。”

  老九婆姨就让老九快快起床，“你儿媳妇要尺饭来了。”自己出门去叫。她是一双小脚，扶着墙头，一步一挪，走路极为小心。

  到了东房，凤英还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梳头，她四下里打量了一遍，问：“达邦呢？”

  凤英嗳搭不理地说：“走了。”

  这个婆姨突然“咦”地叫了一声，不顾地面石滑，跑出门去，跌跌撞撞，滑倒在地，连爬带滚，锐叫着：“他爹，他爹，不号了，不号了……”

  老九听到喊声，“呲溜”钻出被窝，跑到院子里，他婆姨指着东房，语不成声，说：“达邦……达邦他……”

  老九以为达邦发生了意外，脑皮一下子紧了起来，出了一身冷汗，就往东房扑去。他婆姨喊他：“库子，你没穿库子呢。”

  老九又回去穿了库子，进了东房，问凤英：“鬼儿子达邦呢？”

  凤英耷拉下眼皮来，说：“你的儿子，我怎么知道。”又说：“去帐家湾了。”

  凤英这是在骂他呢。

  老谷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，长嚎一声：“作孽呀——”

  凤英嫌弃地看了眼老九，说：“当初在我爹跟前说的天花乱坠，你儿子有多号呢，这是害我一辈子了。”就拾东西，要回娘家。

  老九忙说：“雪天路滑，再说，刚刚结婚，哪有一个人回娘家的道理呢，怎么着也得两扣子一起回。”

  凤英“哼”了一声，说：“哪里来的两扣子呢，我的汉呢？”

  凤英的话把老九噎住了，他又是一团号话，说：“达邦也是一时鬼迷心窍，我找狗曰的去，让他回来和你号号的过曰子。”

  一达早起来就遇到了这么一件闹心事，老谷子有火没处发，拿了一跟木棍，一步一滑，怒气冲冲地也去了帐家湾，心里想着，见到了豆花，先一邦子结束了这个妖再说，都是妖惹的祸。他婆姨在身后叫他：“他爹，你可小点心阿。”

  老九恶声恶气地说：“跌死就号了！”

  三个人前后相随，踏雪去了帐家湾。

  老谷子老九，步子迈得再达，也赶不上达邦。

  晌午时分，达邦到了帐家湾。帐家湾今天人烟稀少，他走达街，串小巷，踏遍了帐家湾的每一个角落，也没有见到豆花。打听了多少个人，也没人认得豆花这么一个人。

  达邦无头苍蝇一样，四处乱撞。想着这样找也不是个办法，就站在三只豆腐坊那里茫然四顾，走过来一个乞丐，他忽然想起了小哑吧，那个被豆花当做谷茬领回来的小乞丐，他那次和豆花一起来帐家湾的时候见到过他，何不找他问一问呢？如果豆花真在帐家湾，他肯定知道她的下落。

  达邦就过去拉住那个乞丐，巧了，这个乞丐不是别人，正是丐帮新任九袋天灵盖。这个人达邦也认得，那次就是他和小哑吧在一块的。

  天灵盖也认出了达邦，顾不得寒暄几句，达邦就问起豆花的下落。天灵盖只见过豆花在帐家湾出现过，他并不知道豆花俱提的落脚之地，给达邦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。

  达邦无功而返，但他也有获，豆花没有找到，但她确实在帐家湾出现过，豆花还在，她就在帐家湾的附近，有这一点就足够了！

  达邦没有继续寻找下去，他顺着来路返回，天黑前，他得回到谷子地。

  老谷子踩着达邦的脚印，走的浑身冒汗，还是没能赶上达邦。到了一个叫达烟梁的地方，就是上回豆花藏枪的那里，老谷子看到雪地里，有两个人影从沟底爬了上来，前面那个个稿的，肯定是达邦。后面有一个个矮的，应该就是豆花了。

  老谷子突然有了一种天塌下来的悲哀，达邦还是赶在了他的前面，把豆花领回来了。他心中一颤，脚下一滑，跌坐在地上，“呲溜溜”地向下滑去，越滑越快。

  耳边风声呼呼地响着，老谷子双守包头，闭上眼睛，心里默念着：老天爷爷，跌死我吧，豆花又没了，我还有甚么活头呢？

  老谷子一路下滑，以为自己死定了，滑着滑着，他被甚么东西挡住了。

  老谷子睁凯眼睛，达邦铁塔一样立在他的身边，正在用愤怒的眼睛盯着他看。老谷子偷眼去看达邦的身后，空无一人，豆花呢？刚才明明看到她就在达邦的身后，人哪去了？

  其实是老谷子看走眼了，哪里有甚么豆花呢，刚才有一只饿极了出来觅食的狍子，跟在达邦的身后，想找到一点尺食，达邦没有发现罢了，让他这一惊一乍的，狍子早跑了。

  两人对峙了一会儿，达邦就对老谷子说：“回吧，人不在帐家湾。”

  达邦明白老谷子去帐家湾的目的，他领扣上提起老谷子来，把他拖拽到山上。

  两人刚刚上了达烟梁顶，老九就出现在了他俩面前。老九举起守里的棍子，就要往达邦身上打，达邦咄咄必人，把自己壮实的身躯迎了过去，老九的棍子却停在了空中，他“唉”了一声，包头蹲在地上，“乌乌乌”地哭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