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醒了,睁开眼,首先看到的是淡青色的帐幔。
他坐起身来,才发现自己身上足足盖了四五层被子,一层厚过一层,在这样的三伏天,好似唯恐闷不死他似的。
谢明夷一口气将所有被子都掀了,身上倏忽一轻,凉爽的感觉扑面而来,沁入五脏六腑,整个人都打了个冷战。
他正觉口干舌燥,嗓子干得快要冒烟,忽见古兰朵捧着一碗水,推门进来了。
谢明夷顾不了那么多了,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,他赤脚跑过去,一把抢过那只碗,不由分说地举起,往嘴里灌水。
古兰朵吃了一惊,随即好笑道:“这是我给鸽子喝的水,怎么,你谢明夷成鸽子精了?”
谢明夷将水饮尽,干咳的感觉才舒缓了几分,他咳嗽一声,唇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,道:“如果做人会活活渴死,那我做只鸽子也挺好。”
古兰朵撇了撇嘴,踢开一个凳子坐下。
他看向谢明夷汗湿的头发,以及床上堆在一起如小山似的臃肿棉被,有些心虚地说:
“我以为你们中原人生病了要盖厚被子的,不过看你这样,我这份好心似乎有点浪费。”
谢明夷被气笑了,将碗撂在桌上,正准备跟他理论,却忽然反应过来:
“我怎么会在这里?”
古兰朵抬了抬眼,挑眉道:“昨日你在金龙殿昏倒了,难道这事你自己都不知道?”
一阵钝痛袭来,谢明夷捂住了脑袋,面露痛苦之色。
古兰朵站起来,将一个药丸塞进他嘴里,这药丸入口即化,谢明夷还没来得及吐出,它已经融化在唇舌间,泛起一阵清苦的味道。
“你给我吃了什么?”谢明夷皱起眉头。
古兰朵抱着手臂,冷笑一声:“放心,毒不死你。”
神奇的是,这丸药服下去,身体的不适感顷刻间便消失了。
古兰朵打量着谢明夷表情的变化,口吻便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对自己的夸耀:“我亲手制的灵丹妙药,自然是世间罕见的圣品。”
谢明夷的脑子清醒了不少,立即想起在意识消散前所看到的一切,那些情景如梦似幻、又像是亲身经历,他一时竟分不清。
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:“陛下呢?”
古兰朵顿了一下,表情不悦,低声说:“你还好意思关心陛下?就是你把陛下安神的香移走的吧?少了这些香,陛下的病愈发严重,现在满宫的御医都束手无策,只能看陛下自己能不能醒过来了。”
谢明夷一惊,直觉告诉他这不可能。
但古兰朵笃定的神情,又令他不得不产生了几分动摇。
他盯着古兰朵,问:“你不觉得那香很奇怪吗?”
古兰朵藏在面具下的脸一瞬间警惕起来,原本抱在胸前的双臂放了下来,稍后有些扭曲地笑了一下:
“谢明夷,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。”
谢明夷看了他一眼,选择将陆微雪醒过一次的事情藏在心里。
古兰朵一直在紧张地观察他的神色,却见他好像只是随口一说,并没有怀疑什么,这才稍稍放下心来。
谢明夷坐在床边,忽然抬头问:“你讨厌我,对不对?”
古兰朵有些古怪地瞥了他一眼,“能看出来,那你还不算太傻。”
谢明夷道:“不光你讨厌我,还有那个里耶,虽然我没有正面见过他,但他肯定恨不得我消失,对吧?”
古兰朵深吸一口气,对上谢明夷的眼睛。
“我竟然没发现,你的消息还挺灵通。”
谢明夷了然地笑了一下,他只是猜的。
但古兰朵的反应能证明,他猜对了。
“既然你们都想让我离陛下远远的,那不如,你帮帮我,让我走吧?”
古兰朵的眉头皱了一下:“我凭什么帮你?”
“就凭我能看出来,你虽然讨厌我,烦我,但暂时还不想让我死。”
古兰朵危险地眯起眼睛。
“……你好大的自信。”
谢明夷站起来,捋了捋鬓角的头发,平视他。
“既然你认定陛下病情加重是我的缘故,那你应该对我这个晕倒的人不管不顾,可你不光救治我,甚至还试图照顾我,你说我哪来的自信?”
古兰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慌张,耳根略微发红,完全是个少年人被戳破了心事的模样。
他扭过头去,道:“谁……谁会照顾你这个蠢货啊?我就是故意想热死你,不行吗?”
谢明夷看着他,平心静气地说:“古兰朵,你忍心看着我死吗?我死了,就再也没人给你推秋千了。”
古兰朵张了张口,想反驳他,帮他推秋千的人多如浮云,他哪里就需要一个谢明夷了?
但他终究是没说出口,谢明夷说得也没错,他确实不放心把后背交给别人。
“你是陛下心尖上的人,死不了。”
古兰朵沉默了半天,只说了这么一句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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